“本年欢笑复下一年，秋月春风寻常度。弟走参军阿姨死，暮去朝来色彩故。门前冷落车马稀，老迈嫁作商人妇。”这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琵笆行》中描绘一个长安歌妓从“屈身青楼”到“嫁给商人”的凄惨身世。在旧时代，一般的出路只需两条：一个是“从良”，如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嫁给商人妇，即为从良；一个是逃跑，这是一条险途，由于“窑主”或“老鸨”在倡寮中豢养着一帮喽啰，专门监督的收支，避免她们逃跑。自古以来，不胜倡寮摧残的挑选出逃，并非新鲜事，可是这类工作假如惊扰其时的最高控制当局，确属稀有。

  海参崴，俄语：Владивосток，罗马化拼写：Vladivostok，其意是“降服东方”。在1860年之前，此地归于大清帝国的地图。1860年，中俄两国签署《北京公约》，清政府被逼将海参崴割让给俄国。当20世纪初，西伯利亚大铁路贯穿之后，海参崴成为俄罗斯远东地区交通的纽带，其经济也昌盛起来。跟着很多外来人口的涌入，海参崴的倡寮生意日渐兴隆。

  作为远东地区的交通纽带和海防要塞，海参崴的寓居人口在性别份额上明显失衡，那便是男多女少。清末民初，海参崴大约有10万人口，其间大多数是武士以及交游务工的单身汉。这就为海参崴倡寮的开展供给了连绵不断的市场需求。那时的倡寮姓名起得都很高雅，如我国人开设的倡寮一般叫“群仙书馆”、“怡红院”、“会仙阁”、“兰亭班”等等；日本人开设的倡寮，一般取名为“日东书馆”、“日天书馆”、“日光书馆”、“日荣书馆”等等；朝鲜人开设的倡寮，一般取名“明月”、“文之家”、“日新亭”、“莺之家”等等。在海参崴这样一个中俄日朝等国人口杂居的当地，倡寮业竞赛严酷。倡寮为了招引嫖客，往往迫使们说一些昧心的，如“我想很快嫁给你吆”之类的假线日中午时分，俄罗斯的港口海参崴慢慢驶入一艘名叫“海容号”的我国巡洋舰。此刻的海参崴金角湾码头，现已停靠了四艘军舰，其间英美两国军舰各一艘，日本军舰两艘。抛锚之后，舰长林建章当即给北京政府水兵部总长刘冠雄发去一份电报，通报安全。

  林建章是年44岁，中等身段，小平头，四方脸，双目目光灼灼。他与时任水兵总长刘冠雄和水兵总司令蓝建枢，同属福建人。从晚清以来，我国的水兵力气一向把握在福建帮手中，牢不可破。林建章此次率舰前来海参崴，担负一项严峻的任务，那便是捍卫此地的华裔安全。

  在俄国的华裔大多日子在东西伯利亚和海参崴，其间，海参崴是俄国华裔集合的重镇，其时，海参崴非流动人口大约十万人，其间有华裔3万左右。华裔在俄国主要是做做工或许开洗衣铺等商业活动，有不少人发家致富。苏俄政府实施的经济政策引起华裔的不满。在此布景下，英美日等国先后派军舰来海参崴维护其国侨胞。在海参崴我国总领事邵恒濬和当地华裔商会的重复要求下，北洋政府水兵总长刘冠雄才决议差遣林建章驾驭海容号军舰来海参崴，维护侨胞。

  1890时代初，林建章从江南水师书院结业后，先后在各种军舰上执役，历任管带和舰长。1918年3月，他的同乡刘冠雄出任段祺瑞政府的水兵总长，刘冠雄关于林建章这位福建小同乡分外提拔，故而将此次远赴海参崴护侨的荣耀任务交给了他。天然，林建章不敢慢待，他到海参崴之后，当即与海参崴总领事、山东人邵恒濬洽谈护侨事宜。恰巧此刻，上海招商局商船“飞鲸号”也驶抵海参崴，于4月18日运载1716名华裔从海参崴开往山东的烟台。此刻的海参崴，俄国革命党处处煽风点火，中俄国两国的胡匪也浑水摸鱼，合谋掠夺“华洋巨贾”，直闹得当地外侨人心惶惶。可是，飞鲸号救人心切，急则生乱，居然在海参崴码头被驳船磕碰，导致船腰损害严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海容号军舰的舰长林建章虽为人忠厚，待人友善，但有一个缺陷，便是好色。自海容号军舰抵达海参崴后，全舰官兵宛如进入了天堂，找到了一个纵情寻欢作乐的场所。海参崴华人区烟馆树立，倡寮、赌场包罗万象。贵为一舰之长的林建章不一马当先，初来乍到，就包养。上行下效，林建章以下的全舰官兵经常收支海参崴的赌场、倡寮，在那里狂嫖滥赌，嫖妓无度。更令人不齿者，海容号军舰上的官兵居然在赌场、倡寮与日本官兵发生抵触，还被日兵追打凌辱。海容号军舰上有一位军医名叫戴寿潘，此人外号“包米”，他与当地一家倡寮的老鸨孙氏打得火热。老鸨子孙氏是一位40岁的风流寡妇，徐娘半老，丰盈犹存，在海参崴华人区的“四组成院25号”开设一家倡寮。在海容号军舰抵达海参崴不久，适有孙氏倡寮中的一位名叫“翠福”的雏妓，因不胜老鸨孙氏的优待，乘乱逃出。所以，孙氏决议恳求海容号军舰的军医戴寿潘协助缉捕翠福。

  翠福的凄惨遭遇，是海参崴我国华裔命运的缩影。海参崴曾是我国的疆域，后被沙俄据为己有，这里是远东闻名的国际贸易纽带，商机多多，故而招引了很多华裔来此淘金，可是华裔旅居在俄国人的土地上，不得不忍辱负重。其时，俄国人遍及看不起我国人，他们见到我国人，总会说：“要不要盐？”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提问，可是只需理解其典故，就知道这是俄国人对我国人的极点凌辱。听说，早年旅居在西伯利亚的一个华裔的祖先死了，他决议把他祖先的尸身运回家园安葬，俄国只需薄皮棺材，他怕时间太久尸身会破坏，便用盐将尸身像腌肉相同腌好，再行运回。不论这一个故事的真实性怎么，可是“要不要盐？”便成为了俄国人讪笑、凌辱我国人粗野的一句线时代张国焘等前期领导人去苏俄开会时，还会遇到俄国人提出这样凌辱性的问题。作为海参崴的我国雏妓，翠福天然少不了遭受俄国嫖客的任意凌辱，俄国“老毛子”喜爱酗酒，他们喝醉了之后，就会拿鞭子鞭打女性，像翠福这样的薄命女子，在海参崴不止一次遭受。危殆时间，翠福趁乱逃出了孙氏开设的倡寮。

  逃离虎穴之后，雏妓翠福投靠她的寄父邓仪顺，邓仪顺住在海参崴华人社区的“王老五院”，在这个宅院里还住着他的铁哥们刘殿开、展棉洪和张容三等人。为防意外，邓仪顺把翠福托给刘殿开代为收留，随后，邓仪顺托人向老鸨孙氏说情。其实，翠福在上一年6月间现已逃出来一次，成果被孙氏抓了回去，现在，翠福第2次出逃，当然让倡寮老鸨孙氏恼羞成怒。在军医戴寿潘的协助下，老鸨孙氏与刘殿开抢夺翠福。这件事惊扰了海参崴我国总领事邵恒濬，戴寿潘还写信给邵恒濬，恳求邵氏出头评判，将翠福判给孙氏。可是，领事馆并非审判庭，可是邵恒濬碍于戴寿潘的情面，只好招集两方的人证，在领事馆揭露对质。

  老鸨孙氏自恃有海容号军舰上的军医戴寿潘支撑，便在领事馆信口雌黄，污蔑邓仪顺、刘殿开等人掠夺翠福，其意图是向她的倡寮勒索绑票；她还各样狡赖，死不承认优待翠福；一起，孙氏还对总领事邵恒濬谎报，她无儿无女，故而将翠福视同己出，假如翠福和她回去，她将为翠福挑选一个良婿。可是，孙氏的谎话，在翠福及其寄父邓仪顺、刘殿开等人供给的铁证下，不攻自破，翠福在大堂上叙说自己被孙氏优待的通过期，声泪俱下，誓死不肯回来倡寮。总领事邵恒濬察言观色，明断秋毫，他说：“鸨奸诬抢、优待，恃符各情，情无疑义。”邵恒濬是一位学者型的外交官，他对翠福动了悲天悯人，所以，邵恒濬使用孙氏在领事馆的虚伪言辞，表明领事馆方面乐意替代孙氏的倡寮，为翠福挑选爱人，并借此为老鸨孙氏“扬名”。邵恒濬此计一出，公开让孙氏哑口无言，不得不伪装赞同。所以，孙氏、翠福以及刘殿开等人在海参崴我国领事馆的当场坚持，表面上宣告停息。

  可是，老鸨孙氏绝非善罢甘休之人。过后，她又伙同军医戴寿潘，游说海容号舰长林建章出头，与邵恒濬领事再度交涉，妄图要回翠福。与此一起，孙氏和倡寮的流氓分布流言，说海容号军舰的官兵将登岸，为孙氏夺回翠福，并扬言要将刘殿开等人枪决。此事在海参崴闹得沸反盈天，俄国人还为此专门问询邵恒濬总领事，邵恒濬考虑到此事有辱国体，矢口否认。为了消除领事馆与海容号军舰林建章舰长的误解，邵恒濬特意约请林建章以及海参崴我国商会的正副会长，在领事馆再度会审翠福，翠福面临世人，叙说被虐往事，声泪俱下，令观者动容。林建章也观察老鸨孙氏的奸谋，对邵恒濬的判定无异议，允照原判，令翠福脱离倡寮。可是，军医戴寿潘仍抓住不放，滔滔不绝，最终，邵恒濬深恶痛绝，决议帮人帮到底，派专人将翠福解送上海，交给外交部驻沪特派交涉员酌情核夺，妥善安置。

  军医戴寿潘是海容号舰长林建章的心腹，两人过从甚密，老鸨孙氏与戴氏狼狈为奸，戴氏亲自为孙氏写“诉状”，歪曲事实，诬告翠福和解救她的邓仪顺、刘殿凯等人。1918年5月9日，戴寿潘代表孙氏，执笔写了一份《呈邵恒濬领事书》，这份呈文虽颠倒是非，却无意中记载了雏妓翠福的凄惨身世。现在，咱们引证《呈文》内容如下：

  具理由字，盛门孙氏，年四十岁，山东莱州高密县人。因氏夫早年亡过，上无姑翁，下无子媳，乏人依托。经同村夫引入，前来海参崴，开设女闾，以资日子，计有七年。当民国五年见，该处有宁波人李氏，即现在松竹戏院女伶金牡丹之母，由上海买来一女，名曰二宝，即翠福。学戏无成，转租氏为女，身价钱一千二百吊，斯时俄帖高，折大洋九百六十元之谱，八年为限，给钱换回，立有租字为据。氏自租此女之后，爱若掌珠，未曾稍施夏楚。氏想自己无女，虽他人之女，不啻若自己出，众所共知，即此女亦绝无犯上之处。

  由此可知，翠福是1916年被海参崴的松竹戏院女伶金牡丹的母亲从上海买来的，然后被转卖给老鸨孙氏，其购买价格是大洋960元。孙氏的倡寮有一帮无赖之徒，充任皮条客，这帮人与海容号军舰的官兵整日鬼混在一起，他们将主持正义的我国驻海参崴总领事邵恒濬视为眼中钉，几欲除之而后快！而海容号的舰长林建章在属下的迷惑下，对邵恒濬也日渐不满，两边隔膜日深。

  老鸨孙氏仰仗海容号军舰官兵的支撑，竟公开来到邵恒濬地点的领事馆，在光天化日之下，泼妇骂街。邵恒濬知道，孙氏来骂街，其背面当然是戴寿潘等海容舰官兵的主使，为统筹兼顾起见，邵恒濬只好忍辱负重，没有与孙氏计较。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海容舰官兵又因另一个雅仙的工作，来领事馆找麻烦，直弄得邵恒濬总领事穷于敷衍，叫苦连天。

  邵恒濬是山东人，海参崴的华裔绝大多数也是山东人，无论是出于乡情，仍是遵循公职之责，邵恒濬都在竭力维护华裔的利益，而林建章领导的海容舰官兵却忘掉其解救华裔的初心，对海参崴华裔多次勒索压榨。林建章多次因海容号军舰上的战士愁闷为由，向邵恒濬和海参崴我国商会提出，恳求答应海容号军舰战士免费看戏；又说海容号军舰战士粮饷菲薄，期望华裔戏院可以给予半价优惠。邵恒濬总领事和海参崴我国商会交流之后，决议回绝林建章的无理恳求，此事让林建章对邵恒濬较为不满。

  1918年6月13日，正值端午节，海参崴我国商会给海容号军舰上的官兵送去食物，表明犒劳之意；可是，林建章及其属下毫不承情。端午节之后，邵恒濬于6月14日在领事馆设宴，盛情款待林建章，林建章践约而至，酒过三巡之后，借着酒劲，发起了酒疯。林建章扬言说：“我来海参崴维护，领事馆与商会太无礼，预备明日率舰脱离此地，不再维护。”说罢，林建章碰杯欲摔，邵恒濬匆促动身抚慰。可是，林建章不知好歹，打碎酒杯，推翻酒桌，口出秽言，拂袖而去。林建章的行为，让邵恒濬深恶痛绝，1918年6月16日，邵恒濬致电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陆征祥，提出辞呈；6月17日，邵恒濬再次致电外交总长陆征祥，奉告林建章来函干与，制止他押送华人土匪卢宝彦等人，再次提出“辞去职务自去，较省劲也”；6月20日，邵恒濬将林建章及海容舰官兵在海参崴的种种恶行，向北京政府外交部具体揭露，狠狠地告了林建章一状。此事当然为林建章所知。

  林建章贼胆心虚，动用了他与水兵总长刘冠雄的同乡友谊，恳求刘冠雄为他摆脱。1918年6月26日，水兵总长刘冠雄致函外交部总长陆征祥，点名差遣林建章在外交部的老友傅传贤，请傅氏亲赴海参崴查询状况，调理邵恒濬与林建章的抵触。1918年7月25日，外交部职工傅传贤抵达海参崴，官样文章地问询了邵恒濬总领事、海参崴我国商会以及海容号军舰官兵。傅传贤是林建章的老友，他也趁此机会竭力地巴结水兵部的福建帮。8月16日，傅传贤将精心预备好的《海参崴查询陈述》交给外交部总长陆征祥。他在这份查询陈述中，竭力袒护林建章，为其开脱罪责，并把海容号军舰上的军医戴寿潘作为“翠福事情”的替罪羊。傅传贤在陈述中说：“林建章到崴以来，与英美各舰反常联络，外交极忙，舰员等亦颇知自爱，本分从公，束缚战士，极有纪律，侨众非常感激，口碑载道。”

  在谈到林建章在领事馆推翻酒席一事时，傅传贤说，是由于林建章是福建人，不会说北京官话而引起的言语误解。他说：“舰长不善操北京语，平常言语，已不易辨，酒后喃喃，更难明晰。”在谈到翠福案子时，傅传贤为林建章辨白说：“之案，与林舰长无干，而领事所以误解者，实因中医戴寿潘所造成的。查戴寿潘妄自尊大，不明事理，语多荒谬，致使军舰与领事馆生出种种误解问题，今虽悔过，咎无可辞。”通过傅传贤的这番解说，林建章算是全身而退。具有挖苦意味的是，在怂恿海容号军舰官兵嫖赌，压榨海参崴华裔问题上，林氏不光没有遭到北京政府的问责，反而加官进爵，被北京政府晋升为水兵少将。

  1918年春夏之交，由雏妓翠福所引发的海参崴总领事邵恒濬与海容号军舰的舰长林建章的抵触，尽管不过是北洋政府1918年出动军队海参崴过程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却充沛折射出十月革命后海参崴我国侨胞社会的人生百态。其间，既有邵恒濬总领事为民请命的孤胆豪举，也有林建章和戴寿潘这样蜕化的北洋水兵。而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雏妓翠福只因遇到了她的寄父邓仪顺、刘殿开以及总领事邵恒濬，才得以逃离火炕，更多海参崴的我国依然在那里遭受，过着非人的日子。

  （坐落海参崴的俄罗斯科学院远东分院前史所的傅乐吉（Sergey Vradiy）教授，为本文的写作，供给了许多协助，特此道谢！）